看那天色:卻早紅舊西沉,鴉鵲奔林高噪。打魚人停舟罷棹,望客旅貪程,村煙繚繞。山寺寂寥,玩銀燈,佛前點照。月上東郊,孤村酒旆收了。采樵人回,攀古道,過前溪,時聽猿啼虎嘯。深院佳人,望夫歸倚門斜靠。
(馮夢龍:《崔衙內白鶴招妖》 《警世通言》第266頁)
太阻剛剛下了地平線。軟風一陣一陣地吹上人面,怪癢癢的。蘇州河的濁水幻成了金綠色,輕輕地,悄悄地,向西流去。黃浦的夕潮不知怎的已經漲上了,現在沿這蘇州河兩岸的各色船只都浮得高高地,倉面比碼頭還高了約莫半尺。風吹來外灘公園里的音樂,卻只有那炒豆似的銅鼓聲最分明,也最叫人興奮。暮靄夾著薄霧籠罩了外白渡橋的高聳的鋼架,電車馳過時,這鋼架下橫空架掛的電車線時時爆發出幾朵碧綠的火花。從橋上向東望,可以看見浦東的洋棧象巨大的怪獸,·蹲在暝色中,閃著千百只小眼睛似的燈火。向西望,叫人猛一驚的,是高高地裝在一所洋房頂上而且異常龐大的霓虹燈電管廣告,射出火一樣的赤:光和青磷似的綠焰:Light,Heat,Power!
(茅盾:《子夜》第1頁)
秋末的黃昏來得總是很快,還沒等山野上被日光蒸發起的水氣消散,太陽就落進了西山。于是,山谷中的嵐風帶著濃重的涼意,驅趕著白色的霧氣,向山下游蕩,而山峰的陰影,更快地倒壓在村莊上,陰影越來越濃;漸漸和夜色混為一體,但不久,又被月亮燭成銀灰色了。
(馮德英:《苦菜花》第44頁)
北方鄉村的傍晚,當晚霞消退之后,天地間就變成了銀灰色。乳白的炊煙和灰色的暮靄交融在一起,象是給墻頭、屋脊、樹頂和街口都罩了—層薄薄的玻璃紙,使它們變得
若隱若現,飄飄蕩蕩,很有幾分奇妙的氣氛。小蠓蟲開始活躍,成團地嗡嗡飛旋。布谷鳥在河邊的樹林子里,用啞了的嗓子嗚叫著,又不知道受了什么驚動,拖著聲音,朝遠處飛去……
(浩然:《艷陽天》第859頁)
這時,正是
夕陽西下的時分,草原上籠罩起金色的寂靜,遠處山巒披上晚霞的彩衣,那天邊牛乳般潔白的云朵,也變得火帶一般鮮紅。草浪子息了,牧歸的牛羊群從遠方草原走來,只有那些夜間也不回返的駱駝群,還在柳林附近的湖邊上游蕩著……
(瑪拉沁夫:《花的草原》《建國以來短篇小說》上冊第620—621頁)
周圍一片寂靜,靜得憑蚊子的嗡嗡聲都能聽出它在什么地方飛。左邊的深谷已是
一片漆黑。在峽谷和我們之間,暗藍色的峰巒
重重疊疊,布滿層層積雪,矗立在剩下一抹殘陽的茫茫天際。星星開始在蒼茫的天空中閃爍,奇怪的是我覺得它們比我們北方的星星要高得多。道路兩旁豎立著一塊塊光溜溜的黑色巖石。雪地里偶爾露出幾叢灌木,但它們的枯葉
紋絲不動。在這沉沉酣睡的大自然懷抱里,聽到三匹困倦的驛馬的嘶聲和忽高忽低的俄羅斯鈴鐺的響聲,倒是
別有風味的。
(【俄】萊蒙托夫:《當代英雄》第6頁)
這是一種類似夏天傍晚庭園中的情景,沒有風,池面映著夕陽的余輝,平靜得象一面
金光燦爛的鏡子。在樹林中間,遠遠地現出一個小村子。露水降下來,一群家畜混合著鳴聲吠聲和蹄聲,象音樂合奏一般,向家里走去……你們一定會衷心地發誓,一輩子再不需要比這個更美麗的景色了……這美麗的黃昏,過二個鐘頭便會消失了,因此更其值得留戀。它為了保護自己的聲譽,在別人還沒有厭倦之前叫他們珍惜自己,便在恰當的時候轉變成黑夜。
(【俄】赫爾岑,《誰之罪》第12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