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龍門下,行主人指道:“周客人,這是相公們進的門了。”進去兩邊號房門,行主人指道,“這是天字號了,你自進去看看。”周進一進了號,見兩塊號板擺的
齊齊整整,不覺眼睛里一陣酸酸的,長嘆一聲,一 頭撞在號板上,直僵僵
不省人事。……行主人應諾,取了水來,三四個 客人一齊扶著,灌了下去,喉嚨里咯咯的響了一聲,吐出一口稠涎來。 眾人道:“好了!”扶著立了起來。周進看著號板,又是一頭撞將去。這· 回不死了,放聲大哭起來。眾人勸著不住。金有余道:“你看,這不是瘋了么?好好到貢院來耍,你家又不死了人,為甚么這樣號淘痛哭是的!” 周進也不聽見,只管伏著號板哭個不住。一號哭過,又哭到二號、三號, 滿地打滾,哭了又哭,哭的眾人心里都凄慘起來。金有余見不是事,同 行主人一左一右架著他的脖子。他那里肯起來,哭了一陣,又是一陣, 直哭到口里吐出鮮血來。 此時周進哭的住了。那客人道,“這也不難。現放著我這幾個弟兄在此,每人拿出幾十兩銀子借與周柜公納監進場,若中了做官,那在我們這幾兩銀子。就是周相公不還,我們走江湖的人,那里不破掉了幾兩銀子?何況這是好事。你眾位意下如何Y”眾人一齊道:“
君子成人之美。又道:“‘見義不為,是為無勇。’俺們有甚么不肯J只不知周相公可肯俯 就?”周進道;“若得如此,便是
重生父母,我周進變驢變馬,也要報效!” 爬在地上就磕了幾個頭……
(吳敬梓:《儒林外史》第31—33頁)
……婁樸點過名,又到了外監試點名處,高喝道,“搜檢無弊I”到敞 卷處按名給卷。過了龍門,認了號房,徑分東西,照號而入,伺侯老軍釘 簾掛籃。見了同號諸友,說明江浙山陜籍貫,問明子午卯酉科目,有前 輩,有同年,有后進。或敘祖上年誼,或敘父輩寅好,好不親熱,好不款 洽。日落鋪氈坐臥,雙眸三寸燭,斗室七尺軀,
養精蓄銳,單等次日文 戰。內中也有快淡至三更尚未就寢的。 五更題紙下來,只聽老軍喊道:“眾位老爺看題尸這號門就如蜂擁 一般,哄哄攘攘。已知者搔鬢吟哦而旋,未知者張口吁喘而來。日色東升,注硯吮毫,各抒妙思,徑達名理。老學究掀髯講題,確乎有見;美少年搖膝搦管,
旁若無人。到了日入時辰,有就寢而
鼾聲如雷者,有索茗 而裊韻如歌者,各隨其天性之所近,互展其向日之所長。有污卷而輒輟 者,謂三年不過轉瞬。有換卷而另繕者,嘆一刻應值千金。到次日納卷,認徑而投,執簽而出。
(李綠園:《歧路燈》第95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