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五那天,天熱得發了狂。太陽剛一出來,地上已象下了火。一些似云非云,似霧非霧的灰氣低低的浮在空中,使人覺得憋氣。街上的柳樹,象病·了似的,葉子掛著層灰土在枝上打著卷,枝條一動也懶得動的,
無精打采的低垂著。馬路上一個水點也沒有,干巴巴的發著些白光。便道上塵土飛起多高,與天上的灰氣聯接起來,結成一片毒惡的灰沙陣,燙著行人的臉。處處干燥,處處燙手,處處憋悶,整個的老城象燒透的磚窯,使人喘不出氣。狗爬在地上吐出紅舌頭,騾馬的鼻孔張得特別的大,小販們不敢吆喝,柏油路化開,甚至于鋪戶門前的銅牌也好象要被曬化。
(老舍:《駱駝樣子》第164頁)
地上蒸出了一種怪味兒:象是火藥氣,又象是尸臭,可是什么也沒瞧見。天地的盡頭給太陽烤得冒煙。天地的盡頭仿佛在慢慢地動著動著:唔,那是給太陽烤得卷起邊來了,烤燒餅似的——燒餅不是烤呀烤的就卷起邊來了么。 (張天翼;《仇恨》 《張天翼小說選集》第?5頁)
六月中旬的天氣已經夠熱了,這下午三四點鐘時分,更是一天里最難耐的時候,公路上焦于、滾燙,腳踏下去,一步一串白煙,空氣又熱又悶,象劃根火柴就能點著了似的。
(王愿堅;《普通勞動者》 《普通勞動者》第206頁)
兩星期以來,不曾下過一滴雨,乳白色的輕霧彌漫在空氣里,籠罩著遠處的林木,從那里,散發著燃燒似的氣息。許多灰暗的、輪廓朦朧’的云片,悠閑地浮在蒼藍的天上,緩緩地爬了過去,強勁的枯風不斷吹拂著,但不能驅走暑熱。
([俄]屠格涅夫,《貴族之家》第77一78頁)
……仲夏里臨到了艱難的日子, 壓迫人的、 暑熱得無情的靜寂,橫立在大地上、充滿黃色煙霧的天上,泥炭地和樹林里,四處起火。干熱的風忽然狂暴地吹了過來,瘋狂地發著嘯聲,從樹上剝去干葉,和隔歲的栗包的松針,吹起一堆沙子的烏云,帶著刨花、麻皮和雞毛之類,一并趕到地上來。風推著人,冀圖剝去他們的衣裳,又躲藏在林內,更加熱辣辣地吹熾火災來了。
([蘇]高爾基:《家事》第112頁)
是一個干旱的夏天。村莊對面的頓河的水變淺了,那片從前是急流奔馳的地方,現在變成了淺灘,牛走過對岸去的時候,水連它們的脊背都沒不過了。每天夜里,沉悶的暑熱就從山岡上吹到村予里來,風把草的香味吹散到空中。牧場上的干蓬蒿都燒起來了,甜藜象一條看不見99帳幕一樣遮住了頓河的兩岸。一到夜間,頓河對岸的天空上就布滿了黑云,雷聲干燥地和隆隆地響著,但是一點雨也沒有落到被熱氣蒸燒著的大地上來,閃電空打個不住,把天空劃成許多尖角形的藍色塊子。
([蘇]肖洛霍夫:《靜靜的頓河》第301頁)
四下里靜悄悄的。樹葉在陽光中輕輕顫抖,一層淡薄的水汽在空氣中飄過,迷惘的蒼蠅旋轉飛舞,嗡嗡的鬧成一片,象大風琴,促織最喜歡夏天的炎熱,一勁兒的亂叫:慢慢的,一切都靜下去了……樹顛啄木鳥,的叫聲有種奇怪的音色。平原上,遠遠的有個鄉下人在吆喝他的牛,馬蹄在明晃晃的路上響著。
([法]羅曼·羅蘭: 《約翰·克利斯朵夫》第一冊。27頁)
我趕到那里,看見到處都很安靜,象個禮拜天似的。這時候,天氣很熱,陽光很足,扛長活的工人都下地去了。有些甲蟲和蒼蠅在空中嗡嗡地飛,那一片微弱的聲音,更叫人覺得沉悶,好象這里的人都死絕了。一陣微風吹過,樹葉就顫動起來,讓你覺得陰慘慘的,因為你覺得有什么鬼魂在悄聲說話——那些死了很久很久的鬼魂——并且你老以為它們正在議論你哪。整個的說起來,這種沉悶的空氣,總是讓入覺得死了才好,死了就
萬事皆休了。
([美]馬克·吐溫:《哈克貝里·芬歷險記》第259頁)
熱魔閃動著,使遠處的景物都變大了。人們在家里幾乎也和在地里一樣汗流涔涔。每天早晨昆塔離家去放羊之前,賓塔總是要他搽上紅棕桐油以保護雙腳,可是每天下午他從空曠的荒野返回村子時,總是唇干舌燥,炙熱的土地把他的腳跟都烤得干裂了。有幾個孩子返回家中時,腳都裂得流了血……太陽升到頂點時,孩子們和他們的獵狗和山羊都躺在矮樹叢的陰影中喘著氣……
([美]哈利:《根》第49頁)
那年夏天最時行夸耀,這在歷史上是出了名的,連大地也都夸耀起來——栗樹盛開著花,發散出濃郁的花香,在過去從來沒有見過;家家花園里都開放著玫瑰,夜里滿天的繁星,簡直擠都擠不下,太陽全身披掛,天天從早到晚在公園上面揮舞著它的銅盾,人們的行為也變得古怪了,在露天底下吃午飯,吃晚飯。出租馬車和私人馬車
川流不息地通過明媚的泰晤土河上的橋,把
成千成萬的中上層人士載往布西,載往里希蒙,載往開游,載往漢普登行宮,去領略一下郊外風光,那種盛況據說簡直空前。
([英]高爾斯華綏:《福爾賽世家》第一部《有產業的人》第215頁)
明媚的仲夏照耀著英格蘭,天空如此明凈,太陽如此燦爛。在我們這波濤圍繞的地方,難得有一個這樣好的天氣,現在卻接連很多天都這樣。仿佛有一群意大利天氣,象歡快的過路鳥從南方飛來,棲息在阿爾比恩的懸崖上。干草已經收了進來,桑菲爾德周圍的田地一片青翠,已經收割過了,大路讓太陽曬得又白又硬,樹木
郁郁蔥蔥,十分茂盛,樹籬和樹林枝繁葉密,色澤濃重,和它們之間滿地陽光的明亮的牧草地形成很好的對比。
([英]夏洛蒂,勃朗特,《簡·愛》第32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