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松! 節(jié)峻陰濃,能耐歲,解凌冬。口侵碧漢,森聳青峰,偃蹇形如蓋,虬蟠勢若龍。茂葉風聲瑟瑟,緊枝月影重重,四季常持君子操,五株曾受大夫封。
(馮夢龍;《崔衙內白鷂招妖》 《警世通言》第265—266頁)
已是掌燈的時候,門外的兩株大槐象兩只極大的母雞,張著慈善的黑翼,仿佛要把下面的五六戶人家都蓋覆起來似的。
(老舍:《四世同堂》第43頁)
這榆樹在園子的西北角上,來了風,這榆樹先嘯;來了雨,大榆樹先就冒煙了。太陽一出來,大榆樹的葉子就發(fā)光了,它們閃爍得和沙灘上的蚌殼一樣了。
(肖紅:《呼蘭河傳》第64—65頁)
夏天,金水河岸的一排高大的白楊樹,象幾十個巨人一樣聳立在邙山下。它直挺挺的身子,在天空伸長著,密密叢叢的深綠色葉子,在太陽下閃著奪目的光彩。哪怕是再小的風吹來,它總要向山谷發(fā)出呼嘯,總要放開喉嚨給白楊樹村的人歌唱。
(李準:《白楊樹》 《李雙雙小傳》第34—35頁)
一場大雪,給山野蓋上了被子——過冬了。唯有松柴樹不怕寒冷冰雪,依然蒼蔥地站在白皚皚的雪地里,隨著凜冽的西北風,搖晃著身子,發(fā)出尖刻刺耳的呼嘯,象是有意在蔑視冬天。人們傳說:松樹所以四季常青不怕冬,是因為當年唐僧取經時路過山上,急著逃避妖怪的追趕,不小心被松樹枝劃破了胳膊,松樹針上沾了唐僧的血,從此它就
長生不老了。
(馮德英,《苦菜花》第1—2頁)
大槐樹長著圓形的枝蓋,掛滿了黑綠色的葉子,開著一串串白中透黃的花朵,散著幽香。象是一個天然的大帳篷,遮住偏西的陽光。從樹葉間篩下來的花花達達的光點,跳跳躍躍地撒在他們的身上和臉上。這個地方本來十分風涼,這會兒風涼也有一種撩撥人心火的力量。
(浩然:《艷陽天》第257頁)
我終于發(fā)現有一棵樹干豐滿、樹葉樹梢異常壯觀的大山毛櫸,出現在枝柯互相交叉的樹木行列前面,象古代的國王向敵人叫陣,要求
單槍匹馬較量似的,前來向我挑戰(zhàn)。這位山毛櫸勇土的每個大枝子,每一簇葉子都那樣堅實,那樣輪廓分明,顯示出那樣
生氣勃勃、
得天獨厚的樣子,它這種充滿自信心的神態(tài)實在使我
眼花繚亂。
([德]凱勒:《綠衣亨利》第179頁)
有一棵高大的松樹,孤零零地,象一個被遺忘的哨兵伸著它那憂郁的頭和它那盤曲的丫枝和枝頭扇形的簇葉,周身被催人衰老的西北風(這是天罰)吹得枯干龜裂。
([法]大仲馬,《基度山伯爵》第295頁)
有一條小枝映著人造的光,做戲似的突然從樹叢中伸出,那失了葉的光澤的臂膊,愈高愈嚴正,愈昏暗,愈可怕,高舉在夜的天空中,蕭瑟的樹梢,深深的避進永久的黑暗里,象在抱怨那照著它根上的光輝。
([俄]果戈理:《死魂靈》第238頁)
只有在某幾個夏天的傍晚,它(白楊樹)在低矮的灌木叢中間孤零零地聳立著,正對著落日的紅光,從根到梢浴著同樣的火紅色,閃耀著,震顫著,或者,在睛明而有風的日子,它整個兒在蔚藍色的天空中喧嘩地翻騰著,瑟瑟地絮語,它的每一張葉子都希望擺脫而飛到遠處去似的——只有在這種時候,這種樹是可愛的。
([俄]屠格涅夫,《獵人筆記》第281頁)
蘋果樹樹干上長滿了干苔,它那
參差不齊的光禿的枝上點綴了幾片泛紅的綠葉,彎曲地伸向空中,好象老年人的向人哀求的、齊肘拐彎起來的胳膊一樣。
([俄]屠格涅夫:《處女地》第331頁)
路邊上立著一棵橡樹。它大概十倍于成林的樺樹的年齡,比它們粗十倍,高兩倍。那是一棵大樹,它的腰圍有兩抱大,顯然好久以前它的一些杈子已經折斷,它的皮上也現出了瘢痕。它生有不勻稱地伸出的不好看的大胳臂,又生有多結節(jié)的手和指頭,它象一個古老的、嚴歷的、傲慢的怪物一般站在含笑的樺樹中間。只有點綴在樹林中間的死樣的、常綠的樅樹,還有這一棵橡樹,不肯對春天的魔力屈服,既不注意春天,也不注意陽光。
([俄]列夫·托爾斯泰:《戰(zhàn)爭與和平》第697頁)
……這時候山上現出一棵孤零零的白楊樹,是誰種的?它為什么生在那兒?上帝才知道。要想叫眼睛離開它那苗條的身材和綠色的衣裝,卻是困難的。這個美人兒幸福嗎?夏天炎熱,冬天嚴寒,大風大雪;到了可怕的秋夜,只看見黑暗,除了撒野的怒號的風以外什么也聽不見,頂糟的是一輩子
孤孤單單……
([俄]契訶夫:《草原》《契訶夫小說選》第156—157頁)
偶爾一株被淹的垂柳,枝葉象尸體那樣無力地垂著,從雨水迷蒙中顯露出它那沉重的神態(tài)。
([法]莫泊桑:《一生》第5頁)
被連綿的秋雨浸濕了的林蔭路在顫巍巍的白楊樹下伸展著。白楊樹幾乎已都成光禿禿的了,枯葉落了滿地。瘦長的樹枝在寒風中搖擺,抖動著那即將飄向空中的殘葉。這些黃得和金圓一般僅存的殘葉,整日里,象不停的秋雨,凄凄切切,離開枯枝,回旋飄舞,落到地上。
([法]莫泊桑;《一生》第75頁)
梧桐樹和菩捉樹的葉子在疾風中紛紛凋落了。每吹過一陣寒風,經霜的樹葉猝然脫離樹枝,象一群飛鳥一般,在風中飛舞。
([法]莫泊桑;《一生》第79頁)
這時晚間的風在花園深處一些高高的老榆樹中間引起一場騷動,……榆樹象正在低訴秘密的巨人一般相向低垂,經過了幾秒鐘這樣的平靜狀態(tài),就陷入一場狂亂中,四下里搖擺它們那狂暴的胳臂,仿佛它們方才的密語確實險惡到擾亂它們內心的和平,這時壓在較高的枝字上的一些風雨摧殘的舊鴉巢,象
狂風暴雨的海面上的破船—般搖擺,
([英]狄更斯:《大衛(wèi)·科波爾》第8頁)
沿著月桂小徑走下去,迎面看到的是那棵七葉樹的殘骸,它豎在那兒,黑糊糊的,給劈開了,樹干從中間裂成兩半,陰森森地張著口子。劈開的兩半邊沒有完全脫離,因為堅實的基部和粗壯的樹根使下面部分沒有分開,雖然共有的生命力已被摧毀——樹液已不再流動,兩邊的樹枝都已死去,到這年冬天,風暴肯定把一邊或兩邊的枝條都刮到地上。但是現在,它還可以被稱作是一棵樹——一棵死樹,不過是一棵完整的死樹。
([英]夏洛蒂·勃朗特:《簡·愛》第361—362頁)
昏暗的蘋果樹靜止著,上面的無數花朵和花蕾看去是那么柔和,呈現出模糊的輪廓,它們受了蠕動的月光的魔力,都活了起來。他有一種最最奇怪的感覺,仿佛真有淘伴似的,仿佛手百萬只白蛾或精靈飄浮了進來,停留在昏暗的天空和更加昏暗的地面之間,就在跟他的眼睛相平的空間開合著翅膀。
([英]高爾斯華綏;《蘋果樹》第6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