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幽暗而狹小的房間里,我的父親躺在窗下地板上,他穿著白衣 裳,身子伸得老長老長的,他的光腳板的腳趾頭,奇怪地張開著,一雙可 親的手安靜地放在胸脯上,手指也是彎的,他那一對快樂的眼睛緊緊地 閉住,象兩枚圓圓的黑銅錢,他的和善的面孔發黑,難看地呲著牙嚇唬我。
([蘇]高爾基:《童年》第1頁)
母親僵直的身體看起來真可怕。她臉上仿佛發出一種幽靈的光輝。她張大了她那張沒有氣息的嘴巴,仿佛正在用一種神秘的語言,回答看不見的神明向死者的靈魂提出的問題。
冰天雪地的平原朦朧的微光反射在這個面龐上。棕色頭發下面的年輕的額角,怨艾不平的蹙在—起的眉毛,尖尖的鼻子,緊閉的眼皮,結了霜的眼睫毛,眼角和嘴角 之間的一道很深的淚溝,都能看得清楚。因為雪照亮了死者。冬天和墳墓無冤無仇。死尸是人類之冰。兩只赤裸裸的乳房令人
觸目傷心。它們已經盡了自己的本分。上面印上了一個現在已經沒有生命的人曾經把生命傳給另外一個人的偉大的烙印,在這兒,母性的莊嚴代替了處女的純潔。在一個奶頭上有一粒白色的珍珠。這是一滴凍成冰的奶。
([法]雨果:《笑面人》第160頁)
一對眼睛只剩下了兩個窟窿,嘴唇爛掉了,雪白的牙齒咬得緊緊的,干枯而黑乎乎的長發貼在太陽穴上,
稀稀拉拉地掩蓋著深深凹陷下去的青灰色的面頰。不過,我還是能從這一張臉龐上認出我以前經常見到的那張白里透紅、
喜氣洋洋的臉蛋。
([法]小仲馬:《茶花女》第49頁)
呀! 上帝啊! 是多么凄慘! 是多么可憐,石頭也會流下淚來的! 拉麗全身赤裸裸的,只有半截的褻衣蓋在肩上當做襯衫。是的,全身赤裸裸的,加上許多血痕更顯出犧牲者的慘狀I她沒有肉了,骨頭穿破了她的皮。她的兩脅之間有一條一條的青紋直到她的大腿,鞭子的痕跡留得很真。左臂上留下了一圈鉛色的傷痕,竟象一把老虎鉗子把這火柴般大小的手臂擠碎了。右腿上有一處裂痕還未封口,大約是每天早上收拾房子的時候被碰傷了的。自頭至腳,她全身都是紫黑的傷痕。 唉! 這對于兒童的屠殺,這醉漢子手下的犧牲者,真是十字架下
慘不忍睹奄奄一息的弱者,在教堂里人們所崇拜的赤裸裸的犧牲者的圣體還沒有這樣純潔呢。
([法]左拉:《小酒店》第415—416頁)
這兩個可怕的尸體中的一個,是站著的,下巴頦裂開了,大了一倍, 并且因此把腦袋也分成兩半,他在微微笑著,舉起—條胳臂,做出祝賀的姿勢,而他永遠不能結束這個姿勢了。另外一個,他的美麗的金黃頭 發依然完好,他坐在那里,胳膊肘支在好象是紅洋布的桌布上,正在注視著什么,臉上沾滿鮮血,又全是骯臟的污點,樣子非常可怕。他們兩個人就仿佛是嵌在恐怖當中的青春與生之樂趣的塑像。
([法]巴比塞:《光明》第138頁)
有一個面孔,離我非常非常近,垂向一邊,用一種愁慘的神色朝我望著。它從一堆黑東西上冒出來,就象一頭動物。披散的頭發,象一枚枚釘子。鼻子是一個三角形的洞,那里稍微露出一點點人體的大理石 的白色。嘴唇沒有了,兩排牙齒露在外面,好象兩行字母。發光的雙頰 ±密布著霉菌似的胡子。這個尸體只是一堆污泥和石塊。
([法]巴比塞:《光明》笫188頁)
只見她靜靜地躺在那兒,雖然一息無存,卻反倒比她生前無論哪個時候還更美麗。她的顏色并不是灰白二字所能全部包括的,因為它不僅發白,差不多還放光。她那兩片精致曲折的嘴唇兒有很美的衷情,好象是一種尊嚴心,剛剛使她閉上嘴不說話的樣子。原先她由熱烈激憤轉變到
聽天由命,就在那
一剎那的轉變中,她的嘴唇一下固定了,永遠不動了。她的黑頭發,比他們兩個從前無論哪個時候所看見過的都更蓬 松,好象叢林一般,覆在她的額上。
([英]哈代:《還鄉》第476—47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