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在那兒替人做招牌了!仍然是糖食店,店前安置著兩個球盤, 后半部有無數穴孔,前半部有木球五個,從穴孔有畫線導致盤周,置放著糖人、糖魚、糖餅之類的彩品。木球滾去嵌入穴孔時便能得彩,彩品 多寡大小是不均等的。這樣一種誑小孩子的東西,而聚集著的人群不斷地投滾。一角錢滾五球,連滾十次的也有。一球一球地滾去,要滾五十次。滾的人是買她的笑,她以笑來買他們的錢,我恨殺了!我看見她 笑一次,我心里就要痛一次。她是站在盤后監督著球盤的,她公然要笑!
(郭沫若:《咯爾美蘿姑娘》 《沫若文集》第5卷102頁)
第二天,林先生的鋪子里新換過一番布置。將近一星期不曾露臉的東洋貨又都擺在最惹眼的地位了。林先生又摹仿上海大商店的辦 法,寫了許多“大廉價照碼九折”的紅綠紙條,貼在玻璃窗上。這天是陰 歷臘月二十三,正是鄉鎮上洋廣貨店的“旺月”。 十點多種,趕市的鄉下人一群一群的在街上走過了,他們臂上挽著籃,或是牽著小孩子,粗聲大氣地一邊在走,一邊在談話。他們望到了林 先生的
花花綠綠的鋪面,都站住了,仰起臉,老婆喚丈夫,孩子叫爹娘, 嘖嘖地夸羨那些貨物!窒壬谫~臺上,抖擻著精神,堆起滿臉 的笑容,眼睛望著那些鄉下人,又帶瞄著自己鋪子里的兩個伙計,兩個學徒,滿心希望貨物出去,洋錢進來。但是這些鄉下人看了一·會,
指指點點夸羨了一會,竟自懶洋洋地走到斜對門的裕昌祥鋪面前站住了再看。林先生伸長了脖子,望到那班鄉下人的背影,眼睛里冒出火來。
(茅盾:《林家鋪子》 《茅盾文集》第七卷202—203頁)
周掌柜——來了還沒有兩天——要把三合祥改成蹦蹦戲的棚子,門前扎起血絲胡拉的一座彩牌,“大減價”每個字有五尺見方,兩盞煤氣燈把人們照得臉上發綠。這還不夠,門口一檔子洋鼓洋號,從天亮吹到三更;四個徒弟,都戴上紅帽子,在門口,在馬路上,見人就給傳單。這還不夠,他派定兩個徒弟專管給客人送煙遞茶,哪怕是買半尺白布,也往 后柜讓,也遞香煙;大兵,
清道夫,女招待,都燒著煙卷,把屋里燒得象個 佛堂。這還不夠,買一尺還澆上一尺,還贈送洋娃娃,伙計們還要和客人隨便說笑,客人要買的,假如柜上沒有,不告訴人家沒有,而拿出那種東西硬叫人家看,買過十元餞的東西,還打發徒弟送了去,柜上買了兩輛一走三歪的自行車!
(老舍:《老字號》 《老舍短篇小說選》第122 頁)
那里,在馬路的寬闊處,一切生活的全貌都陳列出來、表現出來了: 象潮水一般的消費者占據了各咖啡館,點心鋪也擠滿了人,各種貨架吸 引了群眾,特別是金飾店,正在那里燒煉大塊的銀器,更吸引了不少人。 從四個街角,四個
十字路口,仿佛那些馬車和行人匯成的河流正在膨 脹,成為一種不可分解的混亂,公共馬車站更增加了它的障礙,那些跑街的車子,排成了一條線,把人行道也堵住了,幾乎從鐵柵欄這頭到那頭都是這樣。薩加爾的眼睛卻只注意著較高的幾級臺階上,那里,那些穿外套的先生如聯珠似地在陽光下一個接一個地在走動。隨后,他的眼 睛又移向那些柱子,那里有稠密的人群,黑魎魃地象螞蟻般地蠢動,僅僅因為那些面孔的蒼白色才顯得有一些光亮。人們全是站著的,根本看不見那里的椅子;位置于大鐘底下的所謂“場外”,也有不少人在那里進行交易;他們形成了一個環形,不禁令人猜想那里面的混亂,想起連空氣都為之顫動的瘋狂的語言和舉動。
([法]左拉:,《金錢》第2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