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焦急地盼望著趙伯韜和杜竹齋的電話。他們的公債投機就在今天決定最后的勝負! 從前天起,市場上就布滿了中央軍在隴海線上轉利的新聞。然而人心還是觀望,只有些零星小戶買進,漲風不起。昨天 各報紙上
大書特書中央軍勝利,交易所早市一聲開拍,各項債券就漲上二三元,市場上
密密層層的人頭攢擠,呼喊的聲音就象前線沖鋒,什么話也聽不清,只看見場上伸出來的手掌都是向上的。可是趙伯韜他們 ,僅放出二百萬去,債價便又回跌,結果比前天只好起半元左右。這是據 。 說大戶空頭還想拚一拚,他們要到今天看了風色再來補進。吳蓀甫他們勝負因此只在這十二小時之內便見分曉。明天就是交割期:
(茅 盾;《子夜》第183—184頁)
在一陣瘋狂的舉動中,可怕的喧嘩竟到了這種程度,經濟人互相之 間的說話都聽不見了。他們完全墮入激勵他們的那種職業上的狂熱之中,他們繼續
指手劃腳,因為這方面的令人耳聾的低調早已
無能為力, 那方面的象笛子似的尖聲更是微弱得等于零了。人們看見他們張開了大口,但聽不見有絲毫明晰的聲音從口里出來,現在只能用手來說話了:手掌由內轉向外,意思就是拋出,由外轉向內,意思就是買進,指頭 蹺起來就是比數量;頭動一下,便足以表示同意或不同意。這仿佛是一種使人群大為驚訝的毫無理性的行動,非內場人簡直
莫名其妙。在高處,電報臺上,婦女們的頭偏著,在這種不尋常的景象之前,她們現出又 驚異、又恐怖的樣子。在年金交易處,簡直可以說是一種斗毆,一種中央突擊,甚至是要動起拳頭來的樣子。至少穿過大廳這一面來去的兩條人流,時時使那麇集的人群變動自己的地位;這些人群不斷地分散, 又不斷地集攏,有如船身前進中的激浪一樣,不斷消失,不斷產生。在現貨交易處與期貨交易處之間,在人頭浮動的浪潮之上,只有那三個牌價記錄員還依然坐在他們的高椅子上。他們象沉船后漂浮在水上的殘 余之物,那幾本登記簿成了幾片白色痕跡罷了。由于人們向他們報告 的牌價的迅速變動,使他們不得不時而掉向左邊,時而又掉向右邊。特 別是在現貨交易處那一廂房內,擁擠到了極點,甚至于看不到面孔,只 能看到密集的人頭黑森森地在那里蠕蠕浮動,只有那凌空搖動著的筆 記本子上一些小金字才使這些頭發有點光亮。在期貨交易處的場內, 這時已充滿了那些揉皺了的簽條,于是形成了一種
五顏六色的花彩。 場的四周,有灰色的頭發,有發亮的腦蓋,有因吃驚而慘白的面孔,有發瘋似的仲長著的手,有亂蹦亂跳的身子,如果沒有那些欄桿把他們攔著,他們仿佛就會跑出來互相吞噬一樣。這最后幾分鐘的慌亂情形傳染了所有的人,在大廳中人們互相擠軋,那簡直是一種大踐踏,是被人放在一個太窄小的過道中的牛羊群的混亂狀況。所有的外套都因擁擠而看不見了,這時,只有那些緞帽在玻璃窗透進來的暗淡光線下發出亮光。
([法]左拉:《金錢》第367—368頁)
今天正是哈維·麥克斯威爾的忙日。股票行市指示器,開始痙攣地吐出一卷卷的紙條,電話機犯了不斷營營發響的毛病。人們開始擁進 事務所,在欄桿外探進身來向他呼喚,有的高興,有的慌張,有的疾言厲 色,有的刻毒狠惡。信童捧著信件和電報跑進跑出。事務所里的書記 跳來跳去,活象風暴發作時的船上的水手。甚至畢丘
不露聲色的臉上 也泛起了近似有生氣的神態。 交易所里有了颶風、山崩、暴風雪、冰川移動、火山爆發,自然界的 那些劇變在經紀人的事務所里小規模地重演了。麥克斯威爾把他的椅 子往墻邊一推,騰出身體來處理業務,忙得仿佛在跳腳尖舞似的。他從股票行市指示器跳到電話機,從寫字桌跳到門口,靈活得象是一個
訓練有素的小丑。
([美]歐·亨利:《忙碌經紀人的浪漫史》 《歐·亨利短 篇小說選》第52頁)